星期日, 5月 07, 2006

「你啊!」和「台客」

前幾個禮拜收到一位本省籍同事轉寄的,一篇相當歧視所謂「台客文化」的文章,看的我哭笑不得。那位女同事不要說血統,論起她的打扮,一走進台北,保證也是「很台的」。看著她隨著歧視者起舞,其實也頗令人難過,想轉寄一些文章回應,一直沒有行動。剛好今天看到這篇在「茄苳樹窠」的文章,寫得真好,一定要記下來,以下為轉貼:

「你啊!」和「台客」
最近「台客」成為話題。說實在的,不大看電視的我,起先實在不了解這個詞為何流行起來,也不是很知道這個詞的意義。找了些資料來看之後,覺得「台客搖滾」想把這個歧視性字眼轉變成代表台灣特色的自我文化認同標記,是個頗為有趣的嘗試,也是台灣青年文化的活力證明。不過呢,「台客」這個詞在台灣社會中畢竟有其歷史和社會的脈絡,很多人使用起來仍然明顯帶有貶意。就以偶然瞥見的電視中某影響力很大的年輕藝人來說,每每提到「台」就非常不屑,那種對不同品味、不同文化的人的歧視態度,實在是很負面的人性教育。

先來談談「台客」這個詞彙的來源。一般認為最初是不良少年的用語,「外省掛」用來稱呼與其對立的「本省掛」,使用時常加個「土」字。後來衍生出來的意義,就變成凡是很俗、很「聳」、很沒品味者就是「土台客」。至於何謂聳?何謂俗?那就不必定義了,隨著時代變遷,「土台客」的形象也是與時俱進的。

「台客」一詞的確是個貶詞,而且是一個族群對另一個族群的貶詞。即使在娛樂業者努力包裝「台客」、意圖轉化其意涵之時,大部分的人還是認為這個詞是有歧視性、貶抑性的。我認為,只要有人感受到此詞的貶抑意味,在使用時就應該格外小心。

日本統治台灣時期,日本人經常對台灣人喊:「你啊」,這是台灣人所難以忍受的。鹽份地帶老作家林芳年寫過一篇文章,提到明治製糖的社長中川蕃寫了一本《糖汁餘滴》散文集,裡面大量使用「你啊」一詞:「明明是本寫得精采的好書,但台灣人讀後只感到沒有止境的侮辱,只能膾炙『四腳仔』之口」。這裡使用「四腳仔」來稱呼日本人,有「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的味道。這種族群互相貼標籤的歧視字眼,似乎很難根絕。

吳濁流在描寫日治時期生活的小說中,把「你啊」這個詞寫成「貍阿」,我想在他的感受中,這個詞就是把台灣人當低人一等的動物。

一位研究日治時期台灣文學的日本人很難明白這個詞為何讓台灣人不爽。他認為這個詞本身,根本沒有惡意,而且日本人還是用台語來稱乎台灣人,他無法明白為何台灣人對這個詞如此敏感。但是對台灣人而言,日本人叫台灣人「你啊」是很無禮的表現,代表日本人的優越感,在他們眼中台灣人無名無姓,沒有個人,只是其使用的資源之一。這個字明明白白地標示出殖民地台灣人的處境,台灣人在當時沒有權力說「我不是『你啊』,我是某先生」。那種悲憤感,應該是所有曾經被壓迫、被歧視的民族都能體會的吧!

日本人叫台灣人「你啊」,外省人叫台灣人「台客」,或許名詞本身都沒有壞意思,但是使用者的態度讓人對這些詞無法忍受。

例如,就我個人而言,我會高興自稱:「我是台客」、「我很台」,但若某位自認「比較高尚」的人士對我說:「你好台喔」,我可能會勃然大怒。

我不反對「台客」的自我翻轉、重新詮釋。說這些,只是想澄清:一個名詞的出現是有歷史背景的,而其附加的侮辱感要完全除去並不那麼容易。還有,這歧視用語的意義翻轉過程,到底詮釋權在誰手上?正如楊長鎮在〈從Negro到土台客〉一文中所言:「這樣的顛覆,其意義在於被歧視者的反抗精神,而不在於正當化歧視者的歧視態度,或對歧視措辭的甘之若飴。」「台客」意義的翻轉,若是出於那些原本把台客當做低俗代表、發現有商機後遂玩起詮釋包裝遊戲的人,那是很沒意義的,甚至是對被歧視族群的二度傷害。但若是在長期歧視又缺乏管道改變歧視狀況時,被歧視者以「發揚污名認同」作為抵抗,倒不失為一種邊緣戰鬥的策略。

另外,這波「台客」熱起源於娛樂界肆無忌憚的表現出對某些文化品味的歧視,而一些覺得被「台客」侮辱到的人,也很直接就用上侮辱另一群人的字眼,這雖是人性自然的流露,但毫無自我反省、任由各種偏見橫行,正是這波熱潮中最糟的負面影響,實在是「教壞囝仔大細」。缺乏尊重、包容的意識,不願多了解不同想法者的出發點,只想痛打對方、發洩情緒,難怪社會的對立始終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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